每一声“澄廓”进耳，每一回猜忌他至今所做一切的意义。他一点也不爱慕桓恪与她独占的称谓，真的。他只是嫉妒的发狂。倘若从头清算起来，先被她应允唤她闺名的人应当是他。如同她认为，她同桓恪的初见在他之先，更或许在那时，桓恪的身影便已烙印在她心底的某个角落。
如今父亲已往，曲毕生亡，知晓幼年时他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人，只余了他自己。既是口说无凭，他便也从未想着提及。可在游思妄想的此时，却有些懊悔未坦言此重关窍了。
他缓缓地走过这空荡寂然的后院。就是在此地，他虽言不由衷，却果断干脆，不留丝毫余地的以“惜取眼前人”五字，扼断了同她之间的日后。自然，依他处世之道，种种情况俱早在思量之中。那夜潜进镜花宫向她求亲身是真心，那夜在这庭中虽心中激动，却强自摁住立时应下的激动，反以言语伤她心意，也自然是沉思熟虑。
他虚长数十年，头一回满心欢乐的全凭自己心意，进了宫向心仪女子诉罢衷肠，回至府上，迎他的却是父亲尽不留情的责骂。待他好轻易又鼓了勇气，借公事之名接她出宫畅游，确认过她的眼神，明晓自己也在她心中，正自欣喜时，又被父亲着人唤往，当众罚跪思过。
“成大事者，儿女情长，风花雪月，皆是废物。”
父亲这样说。
可他只想要短暂的同行的可能，却也被无情无余地的抹杀。彼时他无能反抗，只能在发誓断了情念后，于无人处重重的打了纪叠一巴掌。而直到她送来帝姬之印的那日，连同纪叠在内的与父亲有所连牵的一干亲信，终于都已逐一被他亲身送往彼端，为父亲持续卖命。
他有了自立门户的，取父亲而代之的心思，便是自那时起。后来于行刑台上，他远远看见孟烨冷手起刀落，心中也未起半分波涛。他自是不甘，几乎是将她亲手拱手送进桓恪怀中，可也总不由自主为自己寻开脱的理由。思来想往，也唯有父亲有这资格做这替罪羔羊，罪魁罪魁。
微风稍起，细雨夹着凉冷，湿了他前襟一角衣衫。浑不在意的拂了拂，此地也并无甚可迷恋。他便再度举了步，从府中的另一侧，踽踽独行着向府门走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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