姬……请便。”
他没有持续说下往。我立在原地一动未动，忘记行礼，忘记道谢，忘记身处胡汝回桑后宫之中。待耳畔除却风声，侧耳听不到任何别的声音的那一刻，我捂住唇，掩住半张脸颊，发抖着瑟缩着俯身抱住自己。
“有匪君子……有匪，君子……”喜极而泣，我面庞濡湿，几乎是以泪洗面，却在同时不由自主的欢笑展颜。少顷，我将面上泪水细细擦拭干净，不留一丝痕迹，揉着酸痛脚踝，扶着那棵高树，渐渐起身。
秋日高阳，秋日和风，从前未觉，竟是如此热人怡人。我步步迟迟，却不停歇，向桂枝宫正殿走往。冷静温和下来，再想桓钧烈方才所说，桓恪如今情况，应与我彼时情况雷同。只是听他口吻叙述，又不欲宣之他人，可知桓恪此番仍未醒来，且这状态或许只我与桓钧烈明晓，甚至桓娓也不明了。许是桓恪曾简短苏醒，请桓钧烈守口如瓶，莫要人知，更担心给我和桓娓等带往无谓的盼看。可他定也明确，我需要这丁点的、毫末的、微弱的几乎近无的盼看，才干保持着度过黑暗，期待之后的黎明。
“你应当……不想让我见到你此时的样子容貌罢。”渐而停了脚步，我轻声喃喃，自言自语，却心中知晓，是在与桓恪对话：“巧得很，我也不愿看见你病怏怏的神情。”
垂眸浅笑，我低声絮絮，柔情盈怀：“等再重逢时，你还是康健俊朗的桓澄廓，我做回自在美好的孟拂檀。等到重逢时……我等着那一天，等着那一天……”
抿唇咽下最后一滴苦涩的泪，我扬起最欢欣，最明朗的笑脸，抛弃身后牢牢追随不休的所有暗影与阴霾，迎着日光，长风破浪。
当日午膳，我与桓娓应邀留于桂枝宫用膳。席间商议确认，明日我离开后，桓娓出嫁筹备的一切事宜，俱交由梓妃经手打点。当晚回至开元王府，我与桓娓亲手下厨烹饪，与府中众人一同用了最后一次晚膳。长亭不尽，离别为苦，泪光星点，笑意簌簌。欢歌勉励，美酒愿祝，情义深处，酒不醉人人自醉。
越日巳时，再次确定行囊俱已备好，无琐事无遗落，也进宫拜别桓钧烈，我便简略同王府众人告辞。为免又生离情，快步登进马车出发。谁知方行至回桑城郊，隋农便在外轻声唤我。尚未及应声间，便听得外间齐声朗然，异口同声，铿锵有力，响遏行云：“属下恭送帝姬！”
虽心中多少有此动机，这情景真正产生时，却仍令我生出无尽的感叹与激动。再掀起帘布出了车厢，只怕本日便走不得。我咬着唇，许久方勉力开口：“走吧，隋农。”
“……是。”隋农的声音一并朦胧远远起来。扬鞭声清脆，却掩不住胡汝将士们一遍遍的呼喊与祝福。而就在我们再次出发的同一刻，我隐约闻声有人在喊着别的话语。未过多久，便是这几句话代替了送别之语，不厌其烦，振聋发聩，直进我心：
“‘居安思危，思则有备，有备无患，敢以此规’！”
“‘处安思危，纪律无亏’！”
“‘疆事渐宁而备不可往，居安思危睹灾惧’……”
眸中薄泪，终于荟聚成最难忘的、最可贵的回想。我终于忍不住撩开侧帘，回眸向后方排列整洁肃然的部队远看，互相目送，看着彼此渐渐渺小，渐渐消散在视野中。
秋分当日，我随着进秋以来的第一场细雨，踏进终蜀皇宫之中。风尘仆仆，一路直进乾心殿，依礼见过萧显晦，由隋农等将此行成绩与胡汝国书上呈，余事也回报完毕后，萧显晦便命余人皆下往歇息，道今夜再为我等拂尘洗尘。
“此往路途波折，月穆辛苦了。”待乾心殿内只余我二人，萧显晦示意我落座：“那位胡汝使臣约在半月前来至凉鸿，已将国书所增内容与胡汝诚意转达于我。想来以他之速度，胡汝天子应当已经收到凉鸿婚书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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