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漏待尽碧波散（2）
她只觉浑身无力，跌坐在软塌上，桔红的衣裙在软塌上展开，印着初晨的阳光，格外的炫目。她微闭了眼，迷蒙间，方才那歌声似乎越来越响，几乎就在耳边炸开。她只感到眼前一黑，似乎有什么人站在眼前，心头一惊，连忙睁了眼。
此时已是黎明，四周的一切在烛光的映照下蒙蒙的，显的不甚分明。只有那一盏明亮映在眼前的人身上。
她一身青绿色的贴身胡服，衣服的质料极好，将那人的窈窕身段完整浮现出来。只是这并非重点，萧湘低眉看往，只见那人将蒙面的丝巾取下，露出熟悉的面庞—是荀夜羽。
“幸不辱命。”两片薄薄的红唇轻盈的吐出几个字，而这淡薄话语的背后却是一条生命的消散。荀夜羽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牌递到萧湘手上：那玉牌的正面刻了一条四爪蟠龙，而背面有一个小小的乾字。
正是李承乾的随身之物。
这种玉牌萧湘在李恪那里看过，只不过李恪的是个恪字，而且龙是三爪。太子才可用四爪，其它的皇子们统统是三爪龙……以示太子储君的尊贵。
李恪说过，这玉牌几乎是不离身的。李世民赐下来的时候，他们几兄弟曾开玩笑说这是“牌在人在，人亡牌亡”。
而如今……萧湘将玉牌拿在手中，这玉质极是温润晶莹，隐约有一丝热意。看来是上好的热玉。惋惜……惋惜这玉牌留不得，“人亡牌亡”……就让这玉牌随了它地主人往吧。
她五指轻轻的张开，清脆的响声过后，玉牌滑落在地，从中间跌成两半。她又弯了腰，手中沉重的金质镇纸重重的砸在玉牌上，三四下过后。玉牌已经完整破碎，看不出本来的样子容貌。
她这才满足的收了手。先前放在台上地玉碗被二根手指轻轻一推，顿时也跌落地上。这玉碗的碗壁雕琢地极薄，一将落地，便碎成无数细片。她微笑着将玉的碎片拢起，丢在一边。
“这是公重要的东西。”荀夜羽又递上一个暗黄的小瓶，轻声道，“解药。”
萧湘点了头。面带笑脸，残暴如花。那青绿色的人影便如同来时一般，在晨晞的残暴里退往，无声无息。
没过多久，宫中便派了人来，只是与昨日不同，这次不是送信，而是报丧。
来人什么也没有多说。只是惨白了一张脸，着了丧服，哭跪在萧湘的眼前：“太子，殁了……”
萧湘固然早已知道，此刻却也不免装出一幅震惊地样子。
只见她倒退三步，声音打颤：“你……你说什么？”
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眼泪从何而来。鼻腔一酸，便是泪如泉涌。这……是她第一次杀人，固然不是她亲身下的手，但终回是她下的命令。
萧湘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，恍惚间，看到纤长的手指上沾满了鲜血，浓稠的粘在一起，她试着张了张手指……那鲜血便在两个指头间拉开一道道细长的血丝。
一道一道，宛若蛛网……她……杀人了！！
萧湘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，脑中一片空缺。等再度恢复神智的时候。她已经坐上了驶向太极宫的车驾。
木制的车轮在地面上转动，发出吱嘎的声音。萧湘不停地深呼吸，不停的安慰自己：我不杀他，他就要杀我……我不杀他，他就要杀李世民……
心理建设毕竟是有些用处，她由于激动而紧张……或者是由于紧张而激动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，眼底换上一抹洗不往的哀哀：她毕竟是杀了人了。
她毕竟是……踏进了这深宫的泥潭中，再也回不到纯粹的过往了。
不过，没有人知道她的哀哀是这个缘故，都只当她是为李承乾的回天而难过，无人知晓她心底真实的想法，亦如无人知晓李承乾真正的逝世因一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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